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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游踪春风词笔,落花心绪流水年华。”黄侃信手集来的这两句宋词,被年逾古稀的俞平伯工整地抄录在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8月一版一印、用来“供研究工作者参考、批判之用”的《红楼梦研究》(棠棣出版社1952年9月初版)版权页上,字里行间透出林黛玉式的无助和凄楚。
好在毛主席、周总理还是关照他的。1971年1月,作为受特殊照顾的老知识分子,俞平伯夫妇从干校回到北京,生活恢复了相对平静。俞家又可以听到优雅的昆曲了。
整理这些旧书旧报,由俞平伯题诗钤印的《红楼梦研究》说起当年这些文坛旧事,是因为看到近些年红学界“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哄劲儿,颇有感慨:你“考证”,我就“心解”;你“索隐”,我就“评点”;你“探佚”,我就“破案”;你研究服饰,我就研究医事;你研究诗词,我就考证砚台(红学定论脂砚斋是与《红楼梦》关系密切的一个人,有的干脆说脂砚斋其实就是曹雪芹本人。但脂砚真有其物倒也新鲜)。某位作家在电视上把《红楼梦》演绎成了一场惊悚恐怖的未遂宫廷政变大案要案。给秦可卿看病的张太医成了接头的特务,还有什么药方、辞赋,您可别当成是园子里哥儿姐儿的唧唧歪歪,那都是定时炸弹型号、武装暴动联络密码……端的热闹,把这一轮红学研究成果推向新的巅峰。
记得当年我和李志武刚毕业分配到报社当记者时,因为初出茅庐、没有名气,很少有单位县市舍得派车派人邀请我们这种“小家伙”去采访,多数情况下得自己想办法去找题目、抓“活鱼”。好不容易逮着一条好线索,俩人同时看中了,志武擅长写通讯,我喜欢写消息、评论,谁来写、怎么写,难免就要打架。志武脾气好,打圆场说出一句名言:“就这一盘菜,蒸着吃煮着吃炒着吃都行!”于是,我就先写消息点题,他跟上通讯解读,最后我再来篇评论“升华”,一条“活鱼”就让我们煎炒烹炸做了一桌,最后吃得连根鱼刺都不剩。
这法子真好,不打架,报纸看着热闹,我们还没少挣工分领稿费。一想《红楼梦》这通折腾,也跟我们那会儿差不多。
其实,按列宁说的,“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红楼梦》也不过这么一盘菜,煎炒烹炸醋熘熬炖,红案白案千滋百味,都是文人自娱自乐、自寻烦恼。出了这个圈子,谁拿您当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