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日报/滨州网记者李默李前军
当从云泉一行走出火车站,看着迎面矗立着的一座高大建筑——四平市城市规划展览馆,大家笑着说,这莫不是“四平八稳”。一行人并不知道,四平其实取意“四方太平”,是在兵荒马乱年代里人民心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为了实现这个美好愿望,在1946年3月至1948年3月的两年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同国民党军队在四平进行了四次作战。最终,我军以总计伤亡4万余人的代价歼灭国民党军共计6万8千余人,四方太平,终遂人愿。
在1948年的第四次战役中,一名山东无棣县的回族战士从希顺血染沙场,永远躺在了异地他乡,他就是从云泉的父亲。而从云泉此次到四平,就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心愿——找到父亲的墓地,祭奠父亲的英魂。
面对敌人碉堡,未曾谋面的父亲舍生取义
“我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小时候,别的小孩说‘你没有爸爸’,我说‘我有爸爸’,他们说‘你爸爸牺牲了’……”说起小时候的事,无棣县车王镇五营侯家村75岁的从云泉老人依然有些哽咽。
从云泉的父亲从希顺出生于一个贫苦家庭,父亲从玉亭好打抱不平,被山东省独立保安第六旅以“通共匪”的罪名将其枪杀,并残忍地割下头颅挂在城门示众。
面对民族仇、杀父恨,从希顺毅然决然投奔共产党。1945年3月,他告别了怀孕三个月的妻子,与本村进步青年从玉德一道去了惠民县城,找到了渤海军区部队参了军,而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1945年9月,中共中央决定从关内解放区抽调10万大军挺进东北。刚在渤海军区部队入伍才半年的新战士从希顺,跟随刚组建的由杨国夫师长和龙书金副师长率领的山东野战军第七师挺进了东北。后编入由山东野战军第七师与原新四军第三师第七旅及冀东军区部分部队组建的东北野战军第六纵队,纵队司令员是洪学智,副司令是杨国夫。从希顺在十七师师长龙书金领导下的三团三营九连当了一名战士。
1946年3月,四平战役打响了,战斗中由于作战英勇,从希顺很快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因为在第三次战斗中作战英勇,提升为副班长。他所在的第十七师以英勇顽强和熟练的爆破技术一战成名,被授予全军“攻坚老虎”光荣称号。
1948年3月,第四次四平战役打响。从4日起,人民解放军攻城部队集中兵力,扫清四平守军的外围支撑点。谁知一处高地敌人的暗堡吐出火舌,挡住我军进攻。从希顺所在爆破班接到了任务,必须尽快炸掉它,班长和其他两个战士都为之牺牲,仍没拿下。
就在那紧要关头,从希顺向连长请缨作战,连长批准了他的请求。同在一个连的从玉德过来,为他整理了衣领,帮他系了系身上的炸药包,目送他冲向碉堡。只见从希顺腾挪闪躲,迅速接近碉堡,紧接着便是火光冲天……从希顺选择了与敌人的碉堡同归于尽。
那时,从云泉只有2岁多。
“四平战役的电影,我看一次哭一次”
第一次听到父亲的事迹,从云泉还不到5岁。
解放战争胜利后,从玉德退伍回到家乡。他先来到从希顺家里,摸着从云泉的头,流着泪说:“孩子,你的父亲是英雄。”他讲述了从希顺牺牲的经过,并告诉大家,别指望能找到从希顺的遗骸了,因为他亲眼看到从希顺与敌人的碉堡一起炸没了。
作为烈士遗腹子的从云泉没有见过父亲,他只能问两个姐姐,父亲是怎样一个人。姐姐告诉他,父亲很聪明,并且和他长得很像。
从云泉说他从小就很喜欢看有关四平战役的影视作品,看一次哭一次。特别是看到有战士背着炸药包的场景时,他告诉别人“这就是俺爹”。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但思念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时间只能成为它的养分。70年的岁月让老人更加思念父亲,但是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的他只知道父亲牺牲在四平,但不知道父亲葬在何处,直到2020年5月的一天。
“那天,我在手机上看新闻,突然看到一篇名为‘山东滨州市无棣籍烈士从希顺静待亲人去四平市烈士陵园祭扫’的信息”。2020年5月28日,无棣伊斯兰教协会会长从恩广看到四平市烈士陵园管理中心联合今日头条开展的为烈士寻亲活动。
详细阅读信息后,从恩广立即搬出《从氏家谱》,在第十六世找到了从希顺的名字。“从希顺是一位回族烈士,所以我作为无棣伊斯兰教协会会长,就决心尽我的所能为烈士寻找亲人。”从恩广经过多方联系,最终找到了从云泉。
70年后,当从云泉再次得知父亲的消息后泣不成声,“70多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为父亲寻找亲人。这下好了,可以告慰父亲的英灵了”。
75载夙愿终得梦圆
无棣县委统战部、县民宗局得知情况后,派专人联系对接四平市烈士陵园,帮助烈属完成了心愿。无棣县委统战部主任三级主任科员从云伟表示,这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进民族团结进步的一次生动体现。
由于疫情原因,四平之行一直推迟到今年才得以实现。3月28日,从云伟陪同从云泉、从恩广和从云泉的儿子从占胜来到四平市烈士陵园。陵园工作人员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引领从云泉一行到陵园烈士合葬墓。路过一座座无名烈士碑时,从云泉感慨道:“回族也好,各大民族也好,这些革命烈士为了解放全中国而英勇献身,由衷地向他们致敬。”
“老父亲,儿子来看你了。我没见着你的面啊,我的父亲。”当在烈士碑廊看到父亲的名字时,从云泉双膝跪地,抚摸着石碑上的名字失声痛哭起来。75载思念之情顷刻间喷薄而出,心中满满对父亲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祭扫结束后,从云泉和从占胜在刻有父亲名字的碑廊前合影,中间留出了一人的位置。从云泉最后告诉记者:“这是75年来,我离父亲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