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世博会展出的惠民泥塑作品。

    惠民泥塑传承人张凯参加韩国釜山国际旅游节。

    英国科学院院士罗伯特·雷顿到惠民县河南张村考察。

    2019年火把李庙会期间，日本游客组团赶庙会。    （吴建军摄影）

滨州日报/滨州网记者刘清春李前军张丹丹通讯员吕明芳王晓燕尚文敬
　　小时候，你玩过“娃娃模”吗？
　　就是那种红瓦陶的，可以扣制各种图案模子的东西。这些“娃娃模”很可能就出自河南张。
　　从“娃娃模”到“扳不倒”，从“泥娃娃”到“奥运福娃”、动漫泥塑，惠民泥塑的种类、题材日益丰富，不断随着市场需求变化而革新。
　　带着这门好手艺，历代泥塑艺人“勇闯天涯”——早年间，艺人们赶着马车闯天津、跑北京、下济南；30多年来，惠民泥塑代表作品被山东美术馆、上海美术馆、中国美术馆等收藏，1992年在香港展出。近年，惠民泥塑成为国字号非遗，经常代表滨州、山东、中国参加文化盛会，泥塑作品甚至卖到美国、日本、韩国、加拿大等国家和地区。
　　跟随几代艺人的脚步，咱们一起走进惠民泥塑“光阴的故事”。

　　张全美：爱唱戏会拉弦的创作者，作品被山艺教授激赏

　　在泥土里“变魔术”，老一代泥塑艺人生存状态怎样？
　　艺人张凯介绍：“解放前，老艺人主要是做小泥货，按上竹哨一吹就响，制作小鸡、小狗、小老虎那种玩意。以前，商河、乐陵、阳信、无棣、滨县、高青、邹平、利津、广饶、临沂等地商贩都来家里提货。干这个泥塑，强于拿棍子要饭吃。以前卖这个，就是拿着饼子、鸡蛋换泥娃娃。”
　　旧时，乡亲日子穷苦，买卖泥塑往往是物物交换。走街串巷的当地小贩儿，收了破烂就还给村民泥娃娃。
　　在很多老人记忆中，三十四年前的惠民泥塑作品种类少、样子差、土里土气。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没见识到张全美的作品。
　　惠民画家、省美协会员孙燕群回忆，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河南张泥塑的代表性艺人当属张全美。张全美会唱戏，家里有好几把京胡、坠琴，东路梆子、吕剧、京剧都能自拉自唱。他熟悉戏曲情节、服装、行头，这就有了泥塑创作的好基础。
　　据孙燕群文章《八十年代的泥娃娃长啥样？》记载：1974年，惠民县艺品厂将张全美调去当技师，试图做泥塑出口，挣外国人的钱。在那，张全美创作了“红小兵洗衣服”“工人学毛选”，举着红灯的“李玉和”，手撑着皮大衣的“杨子荣”等作品。据说，在那时《中国工艺美术大全》上，有他带领工人制作泥娃娃的照片。
　　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当时思想不够解放，“刘海戏金蟾”“秦香莲”“关公、周仓”之类传统作品不让做，文革题材又不利于出口，导致张全美黯然回家。1980年到1985年间，在河南张，张全美逐渐放开了手脚，重拾戏曲、英雄之类传统题材，还创作了“对娃娃”。
　　原先，河南张泥娃娃全都是单体的。“对娃娃”则是两人连体或三人连体，最多的有五人连体。正因为花样新、卖得好，张全美做的“胎子”常被庄乡借用。不料，1985年，张全美因病去世，如果能再多活几年，他的创作或将有更大突破。
　　1988年，孙燕群曾带着张全美作品的翻拍照去山东艺术学院。在那，李晓石教授非常惊讶：“太棒了，你们那儿竟然有这么好的民间艺术作品，真没想到……”

　　张炳敖：曾获文化部“中国民间艺术一绝奖”

　　泥塑手艺看似浪漫，实则艰苦，是个功夫活。
　　孙燕群说，制作泥娃娃完全不像写字画画那样文质彬彬，胜似闲庭信步；要把细密的棉花纤维掺到泥里去，就要像个泥瓦匠用力摔打，以使纤维在泥土里掺和得均匀，晒娃娃的时候才不会裂纹。
　　张凯说：“干这个活主要是在冬天，天气冷，炉子烧得再旺也白搭，因为这个泥巴就是凉的。制作时，由于手接触泥巴，会一直凉到整个胳膊，时间长了伤胳膊、伤腿。夏天不能做，因为天太热，变颜色。如果开风扇，泥土就凝固，那些纸、糨子也会风干了，沙土一吹到处都是。”
　　就是在这种艰苦创作中，艺人们的作品得到了广泛认可。20世纪90年代，惠民泥塑被很多专家、学者和媒体所发现、认可。这一时期，艺人代表有张炳敖、张炳增、张炳信、张炳礼、张全福、张伦五、张建才、张建义、路占印、洪海洋等。其中，比较突出的是张炳敖。
　　邓霞在《惠民河南张泥塑：庙会语境中信仰与艺术的互动研究》一文中介绍：张炳敖的泥塑作品，有脍炙人口的经典故事，如“空城计”“错上错”“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西游记”“八仙过海”“牛郎织女”等；也有惟妙惟肖的人物，如“孙悟空”“猪八戒”“赵云”“关平”等；也有飞禽走兽“老虎”“狮子”“猴子”“公鸡”“小鸟”；还有寓意吉祥的瓜果梨桃。
　　张炳敖头脑灵活，他的泥塑新创有30余种，作品展现出明显的设计意识。在当时，张炳敖曾被央视七套、省电视台、香港大公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解放军画报等报道。名声叫响后，张炳敖屡屡站上最高领奖台，曾获文化部“中国民间艺术一绝奖”等荣誉，其作品还被交流到日本、加拿大等国。
　　应该说，惠民泥塑之所以后来能成为国家级非遗，与张炳敖等人获得的专业奖项和媒体聚焦分不开。

　　张凯：带着泥塑走上世博会，吸引俄罗斯客人专程采购

　　2005年，张炳敖去世，其子张凯继承父业。
　　张凯坦言，他最初对泥塑谈不上喜爱。现实是父亲张炳敖已经成绩斐然，如果自己放弃了，他觉得就是不孝。
　　他如此说，是因为那时正值河南张泥塑的低谷——2007、2008年，仅9户在制作。因为泥塑制作工时高，一天连工带料才赚三四十元，远不如打工挣钱多。同时，原料越来越难买，且塑料玩具、毛绒玩具等“工厂货”便宜、花样多，极大冲击了泥塑市场。
　　让艺人们看到希望的，是非遗保护工作的推进，是网络打开了大市场。
　　2010年，中国非遗博览会授予张凯“民族艺术优秀传承人”证书和“优秀民间艺人”称号；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山东活动周，张凯演示了河南张泥塑技艺并被授予优秀演绎奖。2013年，张凯受邀参加了第16届韩国釜山国际旅游展。
　　日本、加拿大等客商多次前来考察并购买。他们相中的是作品饱含地域色彩的原生态。2007年底，三个俄罗斯人来买泥塑，他们坐了飞机坐火车，再专程坐公交到皂户李镇，然后步行好几里找到张凯家，买了很多小泥塑作品。这一趟，买泥塑没花几个钱，真正的开销全是路费。正因此，当电商时代来临，潜在的远方大市场揭开了盖子，让艺人们“挣外国人钱”的旧梦成真。
　　另一方面，本地市场的再开拓，则是因为艺人“睁眼看世界”——新一代艺人爱看书，善于在网上捕捉资讯，对“山东大嫚”、各式脸谱、奥运福娃等时尚符号进行再创造。这其中，典型艺人当属生于1984年的杜增香。
　　瞧，她的摊位上，“冰墩墩”“雪融融”“灰太狼”“熊出没”“小猪佩奇”“唐僧师徒”“非遗肖像”等作品一层层摆开。这边，穿着布兜的泥娃娃，屁股上落一只苍蝇，取名谐音“一定赢”。那边，俩小孩骑斑斓小马，举着旗子，寓意“旗开得胜”……杜增香的泥娃娃时尚可爱、小巧灵动，让这门土手艺变得“最潮”，网络订单不断，其中不少订单来自海外。她有一个最简练的生意经：越小越好卖。
　　在今年首届中国·滨州传统工艺大会上，杜增香要一趟趟回家进货——不一会就卖完了。到最后，她对游客说：“没了没了，真没了。家里剩的几箱子，是要等明天在二月二庙会上卖的，老主顾都在那盼着呢！”
　　今天，泥塑进校园正如火如荼开展。在皂户李，泥塑研学、泥塑社团、泥塑课堂深受孩子们欢迎。其中优秀代表，被老师们带到二月二火把李庙会上现场制作，成为摄影师喜爱的拍摄对象。
　　数百年来，这个老手艺借“拴娃娃”的风俗传承，在“扳不倒”的江山中抚慰民心，在“换破烂”的胡同里起步，今天强势出海推介滨州故事。它创造了一个全国少见的“娃娃会”，是手造“强起来”、非遗“活起来”的典型代表，是“在知爱建”主题实践活动中一项宝贵的文化资源。
　　那么，梳理、解读它的文化征途，汲取滨州手造泥土中的力量，值得我们长期观察、深入思考。对惠民泥塑，我们将始终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