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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画
□杨玉美
  莫非是不守天规的孙猴子搅闹天宫时打翻了银河,使得乾坤翻转、星河倒悬,莹亮的星河瀑布在天地间翻滚,跌落到广阔无垠的沙海中,慢慢汇聚成为峻峭挺拔的山峰,再次与低垂的天际相接。
  是什么人设计了流沙画?
  是参透滚滚红尘、了悟百态人生的哲学家?还是独具匠心慧眼、妙手丹青的艺术大师?或者是耳聪目明、千变万化的魔术师?再或者是童心未泯、天马行空的文学家?在我看来,设计流沙画的人一定是集聚了以上诸多智慧和才华于一身的“得道高人”,才会研制出如此精妙绝伦、光怪陆离的艺术“魔镜”。
  今年春节,朋友送给我一份礼物,还说像我这样身上有“艺术细菌”的人一定会喜欢。打开精美的包装盒子,里面装着一个乳白色的双层折叠玻璃镜。轻轻取出,平放到茶几上。上层的玻璃镜里装着深蓝色和浅白色相间的细细流沙,里面点缀着闪闪金星。玻璃镜外圈是闪亮的灯环,下层的底座则是一个手机无线充电盘。把手机放到台盘上,就可以充电。只可惜我的手机版本太低,不具备无线快充功能。但是这款流沙画深深地吸引了我。
  轻轻翻转镜面,把镜中的流沙置于顶端,重心引力作用,沙画开始缓缓向下流动。流沙下面有一层细小的液体气泡把流沙轻轻锁住,流沙在气泡的缝隙间缓缓下流。流沙移动的压力推动了气泡缓慢游移,气泡游移好像是沙画在有节奏地呼吸。点击灯键按钮,环形灯点亮,眼前立即出现了一幅多彩多姿、灵动飞扬的动态山水画。缓缓流动的细沙像浪花飞溅的瀑布,从崇山峻岭飞流直下。一道或几道涓涓细流,细小的几乎看不见,镜面中间弥漫着一层晶亮的云雾,流到镜面底部的细沙沉淀堆积成沙丘。时而如潺潺溪流,浪花翻滚;时而云蒸霞蔚、烟雾缥缈;时而似飞舞的雪花,洋洋洒洒;时而又变成恬静脱俗、不染尘埃的世外田园……随着时间的推移,上面的流沙逐渐减少,下面的沙丘不断增高,同时变幻出不同的形态景观。
  流沙画每翻转一次,都会呈现完全不一样的景观。看似千篇一律的流沙,总会呈现出神秘莫测的惊奇画面。有时会形成高峰峡谷,险峻挺拔;有时如双峰鼎立,平分秋色;有时会形成沙漠高原,绵延起伏;有时则平铺直叙,形成一道低矮的山丘,像被旋风吹皱堆积的雪岭。
  望着缓缓流动的沙画,我不禁浮想联翩,我觉得这实在太像我们的人生。流动不止的细沙不就是我们生命中一刻不停息的时间吗?看似千篇一律、波澜不惊的日子,却每天呈现不一样的生命状态。
  带着这样的感悟再来欣赏这一幅流沙画。你发现那已经不再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玻璃罩子里面盛着的不是山不是水,也不是星星和月亮,那分明就是我们奔流不息、一去不返的岁月和流年。空气泡沫隔开的是我们的过去和未来。上面未知的存量是我们虚幻的未来,下面积累成形的沙丘则是我们已知的过往。缓缓流动着的细沙是当下正在流逝的分分秒秒。
  流沙的存量其实是一个固定值。但每一次流沙周期消耗的时间却不确定。流沙周期的长短取决于沙漏点位的数量、流沙的频率和气泡游移的均匀程度。沙漏的点位越少、流沙基本面越稳定,流动的速度则越慢,下面形成的风景就越奇绝伟丽。反之,流沙点位越多,流动下泄速度越快,下面形成的画面就越分散,越缺乏立体的质感。
  这让我对每一次翻转沙盘都心存敬畏。看着随机形成的流沙状态就如同体验了一次不同境况的人生。看到流沙轻歌曼舞则心情舒畅,如同早春漫步在细雨蒙蒙、花雨零落的江南小镇,闲看小桥流水,坐享云淡风轻。看到流沙多点飘洒则如同炎炎夏日进入了苍茫葱郁的山林,雨打芭蕉,夜听山岚。看到流沙频率加快,飞沙走石,则会心情焦虑,如同秋日面对万马奔腾厮杀的战场,刀光剑影,浊浪排空。最令人痛苦的场景是流沙一开盘就遭遇旋涡,犹如江河决堤、雪山崩塌,几分钟内就分崩离析、尘埃落定,顿时心如刀绞、感慨万分,心中涌起“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悲凉。
  流沙画像极了我们那充满了无常变数和不确定的人生,无法把控的速度和进程就如同我们无法把握的命运。命运分配给我们的流沙是有定数的,但生命周期的长短、生命质量的好坏却无法把控。你无法预料在哪一个环节,哪一段进程中,出现一次大的旋涡落空,就会出现雪崩似的塌方,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这就如同生命中遭遇疾病、自然灾害和无数难以预测的变故,脆弱的生命变得风雨飘摇,不堪一击。
  在一次次翻转沙盘的过程中,我观察到,有时候流沙进程也是可以调整修复的。如果发现沙漏点位太多,流速加快,只要及时调整镜面的倾斜角度,让气泡补充游移过去,从下面锁住流沙,流沙基本面得以修复,就可以重新回归细水慢流的状态,下面的沙丘则会再次聚拢成高峰。这或许就是我们经历创伤磨难,然后及时调整姿态,对人生做出修复完善的过程,是我们应对困难和挑战应变能力的考验和历练。
  流沙画可以重复演绎,倘若一次失败,还可以翻转重来,而我们的人生却只有一次,没有写好的脚本可以彩排。我们更要珍惜眼前,把握当下,全力打造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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