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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惦念
□冯吉燕
  那段时间在家休养,经常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柳絮大片大片地飞,不由得回忆起过世的亲人,一朵云飘过,像极了爷爷奶奶的笑脸。
  那天刚刚立夏,让我想起了拿着蒲扇替我驱蚊纳凉的奶奶。奶奶的蒲扇是用蒲葵叶子做的,工艺平整只是使用年岁过长起了毛边。奶奶用布条细线缝补起来超级好用。印象中的奶奶是一位慈祥善良的小脚老太太,头发稍长却用发髻扎着,但两鬓总有短碎凌乱的发丝。在那个家里唯一电器是手电筒的时代,一到夏天晚上,蚊子四处乱飞、见人就咬,屋里闷热也没有蚊帐,全靠奶奶的蒲扇驱赶蚊子了。
  奶奶一生孕育了五个孩子,她的肚皮很松软,像极了现代的软沙发。我和妹妹喜欢把头靠在奶奶肚子上,一个头在左一个头在右,奶奶哼着小曲,摇着蒲扇,为我和妹妹驱蚊纳凉。蒲扇下的风轻柔且有节奏,如春风拂面。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奶奶的眼睛似乎是睡着闭着了,但手中的扇子依然有节奏地摇着,就这样,摇摇晃晃着我和妹妹的童年。
  奶奶家门前有一棵柳树,枝叶葳蕤足以遮挡着炽热的太阳。下午农活不忙时总有几个婶子大娘奶奶们在树下拉呱,东家长西家短,地里的庄稼长势……我们孩子们可不关心她们的话题,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用火柴给奶奶掏耳朵,她总是尽情地享受着那种美好的轻松感。即便如此享受,手里的蒲扇却总停不下摇晃,摇晃着她的幸福悠闲时光。
  我清楚地记得,奶奶是在我九岁那年的正月十一去世的。爷爷是个不会做饭的老头,自从奶奶走后经常和我爸妈一起吃饭。有一天,爷爷说他会做面疙瘩汤了,于是我和妹妹就又成了爷爷伙房里的常客。
  猪肉在那个年代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奢侈品”。记得奶奶还在世时,年前最后一个集市爸爸骑着老式自行车去县城买回来了用麻绳吊着的五花肉。我和妹妹争先恐后地抢着给奶奶送去,还有爸爸一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五元钱。奶奶那时住在二伯家的房子里,在我家的南边且中间有一片小树林,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我拿着五元钱,妹妹提着那二斤五花肉,欢快地穿过小树林,别提多么开心了。说实在的,过年的时候奶奶家的伙房才是我们这个大家庭中最“富有”的地方,因为有大伯二伯送的猪肉,还有钱,奶奶总是把钱塞到墙洞子里藏着。她熟练地把肉用清水洗一遍,平整地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细小的方块,倒上酱油放到一个小陶瓷坛子里腌着,用布封口再盖个盖子封存起来。年三十晚上,那热气腾腾的白菜肉馅饺子上桌了,那种香味直到现在还经常在我脑海里萦绕,想想又馋了。
  记得那是在奶奶过世后的二月初二,爷爷舍不得吃仅剩的那点猪肉。虽然已是农历二月了,但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那天爷爷穿着棉袄棉裤,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倒背着手,哼着小曲对我说:“妮儿,走啊,我给你做面疙瘩汤喝。”我和妹妹放下书包,蹦着跳着跟着爷爷就去了。爷爷用大葫芦瓢舀水倒进大铁锅里,我先用干玉米皮点火,再往火灶里填了一些木棍柴,妹妹则使劲地拉着风箱,呼啦呼啦,火越来越旺。爷爷哼着小曲,洗过手后,拿来面盆,取了一大碗干面粉,放上坛子里的猪肉块,再放上凉水,用筷子笨拙地搅拌一会儿。锅里的水花沸腾着,爷爷用小勺挖着面糊放进滚烫的水里,一勺,一勺,直到最后一勺,待沸腾几分钟后,小心翼翼盛进碗里,爷爷宣布开吃,我们爷仨舀一勺、吹一吹,吃一口,那叫一个香啊。
  我和妹妹咯咯地笑着,爷爷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那种热乎乎、咸滋滋、没有菜叶只有酱油腌制过的纯五花肉香的面疙瘩汤,也只有在爷爷那口大铁锅里做得出来,至今那种味道还在我的舌尖上翻滚缠绵。想着想着,不觉他走了也快三十五年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天气晴朗,我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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