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来袭,王任之受到了冲击,被迫“靠边站”,受了很多苦。宽厚处事、善良待人的王任之,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甚至暗中支持,很少有人落井下石。戴着“走资派”帽子的王任之,在劳动改造地一带群众中威信很高。
重回岗位,再为群众谋福利
1970年,王任之恢复工作,任革委会副主任、党的核心小组副组长、生产指挥部副指挥并主持生产指挥部工作。1970年5月,在陪同时任水利部部长钱正英视察时,王任之谈到了引黄问题,提出应该辩证地看黄河是害河还是利河,用得好就是利河,用不好就是害河。他还谈到了“一沟三用”问题,钱正英说“一沟三用”好,就怕一沟一用。
1971年6月,中共惠民地区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北镇召开,选举产生了第一届中共惠民地委。王任之当选为惠民地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生产指挥部指挥。在领导班子成员中,只有王任之和王玉华是惠民地区成立初期的地委、专署班子成员。他们两个负责生产指挥部工作,担子非常重。
惠民地区各方面条件都很差,很多领导干部不愿来惠民工作。粮食供应方面,别的地区供应百分之八十以上细粮,而惠民地区仅供应百分之五十的细粮,其中还有百分之十的地瓜面。居住条件方面,地级干部居住面积40多平方米、县级干部30多平方米。
王任之向主要领导汇报并请求省委增派干部。省委从五七干校和省直机关派了一批干部充实地委和生产指挥部。这样,负责生产指挥部工作的领导就增加了毕汝成和段锦州,四人协作能形成合力。他们废寝忘食地工作,常常到晚上七点多还不回家吃饭,经常工作到深夜才回家休息。
那一时期,王任之的日记中记载着他除了继续到打渔张、小开河、支脉沟、小清河等水利工地以外,还经常到桓台和小营等地调研。当时桓台县小麦单产是全省最高的,农作物密植也搞得最好,按当时粮食生产“纲要”早已达到长江以南的水平。他想总结出经验在全区推广。小营是旱田改稻田的实验点,他还设想等打渔张工程完全恢复引黄后扩大水稻种植面积。
当时,化肥大部分靠进口,国内大中型化肥厂很少。惠民地区因为运输条件不好也只有一家化肥厂。王任之就去找段锦州,请他到省计委争取投资在惠民地区建化肥厂。段不但争取到了投资,还协调来技术和物资方面帮助。
王任之还去找了当时油田负责人刘佩荣。那时,王任之也是地方支援油田工作的负责人,在打击盗取油田物资和副食供应方面给予了油田很大支援。地区很快便成立筹建组,随后滨南化肥厂开始建设。这既解决了原料运输问题,也缓解了油田油气排空燃烧浪费的问题。
分管筹建北镇黄河大桥,四处奔波克服资金和设计难题
1971年,因国防战备需要和解决地方及油田运输问题,省地决定在北镇道旭渡口修建黄河大桥。地委决定由王任之分管大桥筹建工作。
筹建之初就碰到很多问题。首先是资金问题,虽然国家同意投资1800万元,但仍需地方自筹百分之二十,以惠民地区当时的财力是承担不起的。
其次,大桥设计也遇到了难题。以往建桥时桥桩都是打在基岩或坚实的地层之上,而黄河下游河床之下全是流沙,只能靠桥桩与泥沙的摩擦力支撑大桥的重量。这在当时还没有先例,这也是黄河下游没有桥梁的重要原因。
延长桥桩长度是唯一的选择,同时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钢材、物资和资金。当时,虽然国家拨付了资金但是建桥并没有列入国家计划。在计划经济年代,没有列入计划很多物资就需要地方自己筹备。王任之为此跑油田争取帮助,跑国家计委争取支持,还联系了华东物资局和上海物资局两位山东籍负责人,争取到了有力支持和帮助。
建桥期间,王任之每个星期天都和干部、工人、学生、解放军一起参加义务劳动。由于有广大群众的参与和油田无偿提供的设备和物资援助,大桥提前建成并节省了大量资金。1972年1月大桥开建,同年9月合龙,创造了多项中国建桥史之最。
1972年,他先后调研马颊河疏浚工程、潮河拓宽疏浚工程、漳卫新河挡潮蓄水工程等,开始了一系列新的调查研究,酝酿着新的规划。他想继续完善地区水利系统,再次造福当地父老。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时,忽然接到了省委任命调任临沂。
壮志未竟赴新命,难舍难分惠民情
1973年秋季,王任之带领惠民代表团参加省里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一天,省委领导突然召集临沂代表团,当场宣布临沂代表团由王任之负责,随后就让王任之与临沂领队交接工作。这种在全省会议上进行地方权力移交实属罕见。后来分析,临沂是“文革”重灾区,工作一直难以开展,因此急需他这样资历深、压住阵的老干部主持工作。
王任之自1932年入党后就一直在临沂地区活动,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他领导的党支部已发展到五十多人。全面抗战初期,他在抗大民运工作团工作,在临沂各地办抗日青年培训团,每期培训数百人,办了多期,很多人走上了革命道路,日后成了当地各级干部,他们与王任之大都彼此熟悉。省委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才点了他的将。
王任之在日记中也写到,接到省委任务时,他也在纠结。一边是他战斗工作了20多年的地方,同惠民地区干部群众建立了深厚感情,彻底改变地区贫穷落后的面貌还没有完成。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沂蒙山区,他从这里参加革命,整个土地革命、抗日战争时期都在这里度过,从一个学生成长为革命者。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没有选择,只有服从组织安排。就这样,他交接完工作从济南直接去了临沂,直到春节才回北镇准备搬家。
儿子建军仍记得搬家时让人感动的情景。“搬家头一天我们住在招待所。清晨出门一看,院子里站满了人,他们个个深情、不舍地望着父亲。父亲同他们一一道别。出了大门后,路两旁还是送别的人群,父亲一边同前来送行的干部群众握手一边缓慢向前走。转过路口一直走到第一百货商店前面,还有很多送别的人群涌来。这时地委干部只好出来劝说群众,‘再不让王书记快点走,他们就赶不到临沂了’。听到这话,群众才恋恋不舍地让开路放我们走了。”
儿子建军回忆:“搬家回来后我仍去工厂上班,我的师傅对我说,你爸爸是个好人,‘文革’期间受了很多苦,他为惠民做了很多实事,老百姓都很敬重他。人们都说王书记是惠民的‘活地图’,他能记住咱们这里每一条沟渠的名字。我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直到后来亲身经历了一件事,我才确信她说的千真万确。那是在1993年,退休后的父亲接到惠民地委邀请,回去参观。那次我陪同父母一起去的。一路上父亲很兴奋,不断地讲着沿途的遗迹典故。当车行驶到广饶县境内时看到前方有一条渠,他张口就说是支脉沟X号渠,随后每经过一条渠他都能迅速说出渠道编号。我很惊讶,却也半信半疑,于是故意指了一条很窄的渠问他,他竟一点没有犹豫,脱口就说这是XX干XX分干的渠道。他对这片土地真的是了如指掌!要知道,那时他离开惠民已经有20年了。到达招待所后,来看望他的人站满了楼道楼梯,连院子里也站了很多人。大家听说老领导来了,都想同他说几句话,两个多小时后还有很多人在排队。负责接待的同志担心我们长途跋涉很累,好不容易才劝退了大家。父母参观了几天,临走前老干局特意在一个礼堂,召开了王任之同老干部的见面会,父亲还在台上讲了话。我没有进去,但从里面一阵阵的掌声中知道气氛热烈融洽。”
王任之去世后,人们翻看他在惠民工作期间的日记时,发现里面记满了各条河流、干渠、支渠和各水利设施的名称。如果将日记中这些水利工程描绘出来,能将惠民地区的河网系统绘出个大概。他离开时,惠民地区河网水利系统已基本建成,只需要再补充一些拦河蓄水和平原水库,就基本上能实现全区耕地都变成水浇地。他很遗憾没能实现“粮棉跨长江”的愿望,就离开了惠民这个他工作了20年的地方。
当年,大寨人战天斗地改造虎头山、林县人民修建红旗渠,人们常常被他们战天斗地的精神所感动。惠民地区人民改造自然的艰苦奋斗同样值得铭记。他们在20年间建成的河网治理体系是山东最大的集灌溉、排涝、治碱于一体的水利系统,在整个华北也少见。这些功绩都是惠民地区人民,在机械装备极少的情况下,用铁锨一锨锨挖出,用小车一车车推出来的。(作者在搜集有关资料时,得到了水利系统孙永社、刘长红两位同志的大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