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档案
苏玉山,男,汉族,1928年3月出生,山东省惠民县人,194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6年11月入伍,历任渤海军区教导旅三团一营炮兵、班长等职,1959年后任学校指导员、工会助理员、连长等职。1985年离休。
“九死一生啊,我的命是很多战友的命换来的……”96岁的渤海军区教导旅老战士苏玉山指着翻开的《历史的记忆——纪念渤海军区教导旅建军六十周年》相册说。
10月18日,记者在新疆库尔勒市苏玉山的家里见到了这位西征万里、屯垦戍边的渤海老兵。
听说老家来人了,苏玉山特地穿上军装,戴上军帽,笔直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的一本《从渤海到天山》已经被翻得打了卷。在他的床头上则放着《历史的记忆——纪念渤海军区教导旅建军六十周年》等书籍。
苏玉山的大儿子苏学利说,父亲对渤海军区教导旅特别有感情,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
三炮轰掉三个碉堡
其实,在参加渤海军区教导旅之前,苏玉山还有一段传奇的民兵生涯。
1928年,苏玉山出生在山东省惠民县申桥乡狗皮苏村。他的父亲是村长,常常掩护八路军转移,后来被日本鬼子杀害。
苏玉山很小的时候就参加了村里的儿童团。后来,他又担任了村民兵队队长。
当队长期间,苏玉山多次带领民兵配合八路军伏击日本鬼子,有一次还押运200多名鬼子和汉奸到历城看守所。
1945年5月,苏玉山任惠民县荣华乡(申桥乡)武委会主任(民兵队大队长)。
1946年5月,苏玉山由乡里推选到县大队军干政训大队培训。同年11月,他参加了解放军。
1947年2月,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三团组建时,苏玉山又成了其中的一员。
教导旅成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训练,于1947年10月开始进行“野外大练兵”,行程1000多公里,抵达了河北省武安县。
在武安,苏玉山成了一营营部炮兵班的一名炮兵。每次行军,他都要背着两发炮弹,还要背5个手榴弹、2枚手雷以及干粮袋等,至少要负重20公斤。
西征路上,苏玉山历经运安、宜瓦、澄合、西府陇东、黄龙山麓、荔北、永丰、陕中等多次战役。
直到现在,留在苏玉山记忆深处的还是战场的事,尤其难忘那些离去的战友。而让苏玉山难忘的有3场战斗:攻打运城、荔镇阻击战和永丰攻坚战。
1947年12月,部队成立之后经历的第一次战役——运(城)安(邑)战役打响了。
苏玉山记得很清楚,第三次攻打运城的战斗异常艰难——我军攻击多次,都被敌人的凶猛火力所阻,伤亡很大。国民党守城部队不仅全部修复了以前被我军摧毁的工事,而且又在城东增修了不少碉堡。
战斗再次打响,作为炮手,苏玉山三发三中,打掉3个大碉堡。剩下的两个大碉堡,另一个连的爆破勇士们冲了上去……激战7天7夜,部队拿下了运城,取得首战胜利。
还有一次,在荔北战役中,旅长张仲瀚命令十八团死守荔镇,坚决保住西北野战军总部撤退的唯一通道。
在战斗中,十八团抵抗住了国民党军队的轮番冲锋。十八团的指战员坚守14个小时,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他们一直坚守到西北野战军总部机关脱离险境,成功转移。
苏学利说,父亲的部队受到彭德怀司令员的亲自检阅和表扬。荔镇一战,十八团以善打阻击战而名震西北战场。
在此次战斗中,团长陈国林、三营营长李文泉等老红军、老八路及众多连排骨干壮烈牺牲。有个连队原先有100多人,最后只剩下18个人。
1948年11月中旬,西北野战军发起冬季攻势。此时,苏玉山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了。
在攻打永丰镇的战斗中,敌人的炮火非常猛烈。作为炮手的苏玉山随时都有牺牲的危险,但他从来不怕,一发接一发地轰击敌人。
那时苏玉山用的是82炮。正当他猛烈轰击时,一发子弹擦着头皮而过,把他的帽子打掉在地上。
“在这次战役中死了不少战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苏玉山的眼里闪着泪光。
在此次战役中,旅副参谋长张昱及政治部副主任刘英壮烈牺牲。全旅死伤1200人,其中505人牺牲,是部队西征以来打得最惨烈的一仗。
1949年2月,部队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二军步兵第六师。苏玉山成为了十八团一营营部炮兵班班长。
九死一生翻越祁连山
苏学利说,现在到了冬天,父亲的脚后跟就疼痛难忍——这是他在翻越祁连山的时候留下的病根。
1949年9月,十八团由青海翻越祁连山,向甘肃张掖方向挺进,为解放新疆做好准备。
虽然是9月份,但是战士们还穿着草鞋。祁连山海拔高达4000多米。部队翻越时,气温骤降,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雪,不时还夹杂着冰雹。
在行军途中,战士们又冷又饿。为防止途中睡着后冻死在路上,部队给每名战士发了几个辣椒用来御寒和提神。“瞌睡了就咬一口辣椒,一次不能都吃完,咬一口就装起来,走一会儿,再咬一口……”苏玉山说。
由于海拔高,再加上食物不足、不能按时就餐,苏玉山在翻越祁连山时开始吐血,身体极度虚弱。
从那时起,苏玉山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后来,他吃了食物就呕吐,不仅吐血,还尿血。直到1968年,苏玉山做了一次手术后,身体才慢慢恢复。
1949年10月1日,十八团指战员在甘肃张掖就地参加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活动。
在等待1个多月后,十八团指战员由玉门乘车出发,于1950年1月抵达新疆库尔勒、轮台等地,拉开了屯垦戍边的序幕。
兴建十八团渠立新功
“戈壁滩里么吆嗨,大生产里么吆嗨,十八团官兵真勇敢来,敢叫戈壁变良田……”
1950年3月,十八团各单位到达指定的生产垦区,接着便开荒种地,拉开了大生产的大幕。
经过1年多的艰苦奋斗,十八团的战士们开垦“处女地”14000多亩,让戈壁荒滩换了容颜。
为了保证部队大生产继续进行,不与老百姓争水浇地,十八团在秋收尚未结束时,又投入到兴建大渠的任务中。
1950年9月15日,大渠破土动工!
在龙口至大墩子30多公里的工地上,十八团的1300多名官兵一字排开,利用手中的坎土曼、铁锹、十字镐、柳条筐等工具,开拓了兴修水利的新战场。
团里组织成立了修建大渠指挥部,并把大渠暂定名为“建新渠”。
大渠沿线是荒无人烟的大戈壁滩。没住处,官兵们就挖地窝子、搭帐篷、野外露营;没水,就用大车和马到几十里外的大墩子驮。
苏玉山说,因为沿线大部分为戈壁滩砾石,地质十分坚硬,十字镐挖下去火星乱蹦,坎土曼、十字镐挖不了多久就变成了秃头。团里只好抽调人员组建铁木工厂,锻造坎土曼、十字镐等挖渠的工具及其他农具。
戈壁沙砾硬,指战员们的意志更硬。他们用十字镐一点一点地“啃”,手磨破了,皮肤皴裂了,大渠一点一点挖开了。
“戈壁荒原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精神、不缺意志。”苏玉山说。
经过8个月的奋战,大渠胜利竣工。
1951年5月15日,在开闸放水典礼上,时任新疆军区代司令员王震将军说:“这条大渠是你们十八团修的,也是解放军进军新疆修建的第一条大渠,就叫‘十八团渠’吧。”
“开闸放水!”随着王震司令员的大声宣布,一股清泉从闸门中奔涌而出。
王震激动地跳入渠中,跳跃着向渠边的人群挥手欢呼道:“下来吧!把多年征战的汗水和灰尘洗掉……”
这些场景,苏玉山至今清晰地记得。
如今的“十八团渠”已改建为混凝土防渗渠,全长62公里,灌溉了兵团和地方50余万亩的土地,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渠”。
献了终身献子孙
苏学利指着墙上挂的全家福说,父亲和母亲可谓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为边疆的建设奉献了一生。他们一家三代有12人在兵团工作。
谈起对父亲的印象,苏学利给记者讲了两件事。
苏学利六七岁的时候,家里生活很困难,吃的是包谷馍馍、高粱面。春天,地里的苜蓿长出来了,他就到地里面拔了两把苜蓿,却正好碰到父亲苏玉山。苏玉山就让儿子把苜蓿扔到猪圈里去。
苏学利说,父亲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猪圈里养的猪是公家的,但是如果苜蓿装进口袋拿回家就是自己的,这是父亲不允许的。
还有一次,连队往外运送葡萄。苏学利就跟在当连长的父亲身边,眼瞅着一筐筐葡萄抬上车运走了,自己一粒也捞不着吃。直到葡萄运完,苏玉山才把掉落到沟里的几粒葡萄捡起来,在身上擦了擦,递给他吃。
苏学利说:“这两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父亲平常不怎么说话,都是言传身教。他永远是把党和国家的利益放在最前面,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后。”
每当组织问苏玉山还有什么要求时,苏玉山都说,他没任何要求,因为他的很多战友都牺牲了,比起他们,他能活着就非常幸运了。
苏玉山的行为也深深地影响了儿女们。4个儿女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兢兢业业,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苏学利没想到,自己一参加工作就被分到了父亲的连队。他说:“父亲对我说,‘你不能给我丢脸’。于是,我就带头下到洞里挖风化煤,一担子有90多公斤,都是用双肩挑上来的。每次我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年我才18岁。因为我是连长的儿子,我得给老爹争气,不能丢脸。”
后来,苏学利参了军。他一直以父亲为榜样,参军第二年就入了党。后来,他在公安系统退休。如今,他的女儿接过了接力棒,在二师的一家农资公司工作,继续为兵团建设作贡献。
今年国庆节,苏学利和妻子带着父母到博斯腾湖景区游玩时,有很多游客带着孩子和身穿军装、佩戴军功章的苏玉山合影。看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们,苏玉山和老伴感到由衷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