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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摊
张洪明
  2020年,因为疫情原因,摆地摊成了一个“时髦”的话题。没有摆过摊的人,可能以为这是一个很惬意的事儿,并且赚钱多,比上班打工要好,其实个中滋味只有摆过地摊的人才深知。
  我是做远洋船员这个行当的,跑马行船三分险,劳心劳力。国际劳工组织规定每年工作时间不能超过十个月,一般七八个月,剩下的几个月为休假时间。可休假闷在家里无事可做,终究还是待不下去,加之家庭责任在肩,用钱的地方也多,种种原因使我也加入了摆摊这个行当。
  初入此行,一头雾水。做着做着,才知道里面学问大着哩。什么进货渠道了,设施行头了,摊位选择了,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还好,经过几天的考察准备,总算成型了。我主要去一些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乡镇集市或晚市。原因是在家附近或在县城摆摊,遇上熟人放不下那穷酸的面皮。远一些就不同了,谁都不认识,不管是讨价还价,还是招揽生意都能放得开。
  事情总有意外,第一次遇见熟人是在一个乡镇集市上,已经放得开的我,正在招揽生意。镇文化站长老马推着电动车,边询问着蔬菜价格边缓缓地走了过来。他和我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在一个文友的孩子喜宴上,一起碰杯喝过酒,但是印象挺深刻。
  “咦!这不是张老师吗?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做海员吗?怎么……?”一连串的询问,令我脸上一热。好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已变得黝黑的皮肤,遮挡住了脸上火灼的红晕。“在家休假时间长,闲着没事儿,这不也响应号召,摆摊历练历练嘛。到了初冬该进补的时候了,马站长拿点全羊回家补补吧!”我还假装神情自若地客气着。当时那种尴尬啊,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卖的是全羊、羊杂。这种熟食对乡村老百姓来说价格有点高,又有一部分人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属于行话中的“下细”商品。虽然在城区里卖羊肉的不少,但在乡村集市上和晚市上却不多。我正因做了这个青黄不接的空档,才省去了早起占摊位的麻烦。集市上几乎就我一家,位置好与不好,关系不大。
  卖菜就不同了,好的位置对销量至关重要。可大部分好位置都被常年摆摊的占着,他们不用早去,摊位啥时候都留着。种菜自卖的和刚入行的就没有这种地利了,仅剩的少数好位置,谁去早了谁占下。许多种菜的,天不亮就到集市上占了位置,饿了就在集市上吃点自带的冷餐。在我的观察中,最令人心生怜悯的当属种菜自卖的,大部分都是些白菜、萝卜、菠菜、西红柿之类,为了占个好位置,他们天不亮就得早早地来到集市上。
  小雪时节的凌晨,静得吓人,满天星斗被寒气冻得一闪一闪眨着眼睛,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狗吠声。洁白如玉的霜花,无孔不入地洒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早早来到集市上的摊主,眉毛、胡子、头发、衣服上挂满了厚厚的霜花。虽身着棉衣却挡不住寒冷的侵袭,两手搓着,脚杂乱无章地跺着,不时用双手捂在脸上,哈一口热气来驱赶刺骨的严寒。
  由于季节的缘故,近来集市上白菜、萝卜特别多。单一品种多了,自然价格就低,还难出手。杨桥村六十多岁的杨老汉,为了凑儿子的医药费,蹬着老式白铁加重三轮车,驮了三百多斤白菜,赶了二十多里的路程,天不亮就来到集市上。
  他儿子患尿毒症正在医院透析,住院处一天好几次催着交费。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亲戚朋友们能借的也都借遍了,现在唯一能换点钱的就是那两亩大白菜了。今年风调雨顺年景好,病虫害也少,产量比往年高了不少,可现在的市场行情一般,白菜是丰收了,却多卖不了几个钱。杨老汉一直等到临近中午散集,竟连一半都没卖掉,急得唉声叹气!卖菜的同行们对他都非常同情,纷纷打开瘪瘪的钱袋子,你十块他二十地掏了出来,不用说我也加入了捐款的行列。
  一个经常和我临摊的老耿,种了一亩多白菜,这几天温度低,家里正收获着,就想早卖完车上的,回家把地里收的拉回家储存好,为此天不亮就来到集上了。可今天卖白菜的特别多,大概都想到一起去了吧。将近中午十一点了,虽然他竭力吆喝,把价格压到最低,可五百斤白菜愣剩下一百多斤。眼看着集市上人越来越少,老耿急得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嘟念:“老婆子在地里收白菜,还等着我回去往家拉呢,这可咋办?”
  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实在不忍,正好我的货卖完了,车上有些空间,就说:“耿老兄要不过过秤给我吧!这一百多斤不算太多,要得了。”老耿带着感激的目光,一个劲地说:“太谢谢了!老弟可帮我大忙了。”
  这些只是我见过的种菜摆摊人的冰山一角,市场不相信眼泪,行情决定着价格。隔行如隔山,东行不知西行利,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可纵观摆摊这一行当,挣钱多的有,挣钱少的也有,赔钱赚吆喝的同样不少。既有让人心生怜悯的种菜者,又有跑江湖巧舌如簧的生意精,正如我读过的一篇文章,真是《一竿子插不到的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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