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我11岁,去离我村子8里地的镇上读中学。那时家里只有一辆运载全家老小所需物品的“重车子”,我年龄尚小个子也小不会骑。父亲赶忙给我买了一辆二手的小轮自行车,并连夜教会我骑。自此,我便与自行车结下了不解之缘。
冬天很冷,天亮得也特别晚,我在昏暗的灯影里穿衣洗漱,然后骑上我心爱的小自行车去唤醒黎明。幽幽的月光下,空气沁凉新鲜,抬眼能依稀望到远方若隐若现的灯光。为了能早点赶到学校暖一暖已冻得麻木的双手,我身子用力向上一纵,不由得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车轮飞速前进,耳畔呼呼生风,飞一般的感觉……冷空气示威似的钻进被头巾包裹严实的鼻孔、嘴巴,甚至头皮。我不得不拼命使劲蹬车,因为只有使劲才能让身子暖起来,才能使我暂时忘记寒冷。嘴巴和鼻孔呼出的气遇冷渐渐结成了白霜,围在嘴巴一周俨然成了白胡子老人。
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寒冷仿佛把听觉、视觉、触觉等冻僵了,甚至大脑也被冻僵了。骤然,一台抽水机连同一根腰粗的抽水管横亘在马路中间,抽水管离我越来越近,眼看只有两米、一米、半米远了。说时迟那时快,因为车速太快,我下车下不来,蹦又蹦不过去,“砰”——车子随着惯性笔直地竖起来,然后以抽水管为圆心、以自行车身为半径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咣当”“啪嗒”车子被狠狠地甩出老远,我也被远远地抛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抽水机抽水形成的漩涡里。好在水刚没过膝盖,被呛了几口水后挣扎着从水中爬起来,浑身早已湿透。寒冷直逼骨头缝,我冻得上牙打着下牙,筛糠般地浑身哆嗦。因为要赶着上学,顾不了那么多,我赶忙把车子扶起来,试了试车子还能骑,我不得不折返回家换衣服。
等我再次来到学校,同学们还没有到齐,谁又知道我今早有如此惊险的经历呢?
2
那年,我16岁,去离我村子60里地的县城读书。那时我村还没有通往县城的客车,我放大周来回都是骑自行车。临开学,母亲会给我捎上腌的咸萝卜,父亲会给我在“大金鹿”的后座上封上一个月的口粮。据父亲说,那辆“大金鹿”还是当年二姑的嫁妆,一直放到奶奶家,然后随着弟弟妹妹们一个个轮番上中学,这辆“大金鹿”也就成了我的“坐骑”。
那时二妹去菏泽求学,这辆“大金鹿”可派上了用场。她放长假的开学时候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用“大金鹿”带着去县城,然后送她到车站坐长途汽车。
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惬意。一开始,我骑“大金鹿”带着二妹。走到半路,二妹提议说让我歇一歇她再带着我。我知道,坐在后座上一个姿势,并不比骑车轻松,于是我欣然同意。虽已是初秋,但“秋老虎”仍然耍着性子,我们穿着单衣服,再加上“大金鹿”的后座就是几根横竖交叉棱角分明的铁片组成,刚坐在后座上不大一会儿,屁股被后座硌得生疼,腿也已经压麻了。我索性双脚踩在了固定车轮的横梁上想换个姿势,可谁曾想却一脚踩空,左脚脚后跟顿时被卷进了车轮里。
等我忍着疼痛跳下车子,鲜血已经流了一鞋窟窿,一股血腥味直钻鼻孔,脚下粘粘的。二妹吓坏了,扶我端坐在车后座上,赶紧送我去了医院。
至今,还有一条寸余长凸起的“蜈蚣”样子的伤疤横在我的左脚后跟上,看到它就想起我的“大金鹿”。因此,“大金鹿”一直被我珍藏在内心深处,无物能取代。
3
那年,我20岁,毕业被分配到离我村子20里地的邻乡教书。父亲兴奋不已,这么多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有一个跳出“农门”的了。
第二天,父亲一大早就去了县城,我不知道他跑了几家自行车店,给我精挑细选买了一辆白底的自行车,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粉红、淡紫色的水墨画般的小圆点。
暮色中,父亲带着一路风尘骑车回到家,一见到我就兴奋地说:“这辆自行车真好骑,你快点骑一骑试试!”我迫不及待地接过车子,一抬腿就骑了上去,那美滋滋的感觉不亚于现在乘坐宝马奔驰。
每逢周末,我就骑着它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春夏秋冬,沿途的树叶绿了黄了又落了,路边的野花开了谢了又开了,风景一直不停地变换,而这辆饱含父爱的自行车却一直陪伴了我多年,直到2004年。
4
那年,我26岁,考入了县实验小学继续当老师。因为就在学校吃住,那辆陪我多年的自行车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光荣“退休”了。
2010年,我家买了第一辆小轿车。这虽然是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车,但它却是一辆见过世面的车。因为这辆车载着我们全家走南闯北——向北去过北京、承德、秦皇岛,向南去过南京、上海、杭州,向东去过烟台、威海,向西去过开封等。
2013年五一假期,我们带着婆婆公公去爬泰山。几百里的路,我们一天打了一个来回。后来,我们又带他们去了北京、天津等地。这辆车对我们来说算是做到了物尽其用。
随着经济的发展,这辆跟随我们12年的小轿车,有些部件已经老化,外壳早已被我剐蹭得面目全非。人说“金九银十”,今年国庆节,我们忍痛割爱赶在这买车的黄金时段换了一款较年轻时尚的新车。
时代在变,人的生活和出行方式也在变,但留在记忆深处的永远是那些陪伴我多年的一辆辆带有温暖故事的车。因为,它们记载着我的温暖和温馨时刻,教会我爱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