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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科德河畔的行走
□刘丽丽
  大约在三天前,我终于可以坐下来,阅读《美国自然文学三十讲》,这是程虹教授的著作。重新回到书桌前,闻到书本散发出来的芳香,再次“聆听”大师们的教诲,这种快乐不亚于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到田间做一次远足。
  这一次,我来到了爱默生的故乡康科德河畔。2003年是爱默生诞辰两百周年,美国哈佛大学英语教授劳伦斯·比尔出版了他的新作《爱默生》。在此书的序言中,比尔写道:“当我完成此书的初稿时,年仅26岁。当我最终完成这部书的定稿时,已经62岁。如果这一点能够说明爱默生值得人们如此这般苦思冥想的话,那么,我将不胜欣慰。”对于爱默生,每一个了解美国文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发现他、认识他,甚至处于某种蒙昧状态中的人,都会从他的文字里发现一些曙光。
  四月份的林间,树木刚刚展开新叶,仿佛某事呼之欲出。那时的美国,新生的政体尚未成熟,更没有相对一致的意识形态。当爱默生和朋友在康科德的林间散步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那个“整理过去、指引未来、引导大众的思想家。”在林间散步的爱默生,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朴素的、寻常的人。在晴天,他和好友奥尔科特常常边走边谈,走到瓦尔登湖畔再返回来。在雨天,他们的交流就转入室内。爱默生的交友范围十分广泛,陪同他散步的朋友先是奥尔科特,后来是梭罗,最后是威廉·埃勒里·钱宁。在这个不起眼的美国小镇,脚踩着松软的土壤,在清新的草木气息中,思想者在康科德的原野上找到了滋润心灵的甘露。
  “人们喜欢猎奇,这就是科学的种子。”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跟宇宙建立一种直接的关系呢?”
  “为了寻得孤身独处,人有必要走出书斋,退出社会,回归自然。”爱默生主张修身养性,他认为人只有在孤身独处时,各种内在的天赋才可能得到充分发展。他主张人应该回到原始物质状态,去单纯地观察世界。在大自然中,和宇宙建立一种直接的连接关系。
  “我站在空地上,头沐浴在和煦的空气里,仰望着无垠的太空。小我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变成了一只透明的眼球。本身不复存在,我洞察一切,上帝的精气在我周身循环,我成为上帝的一部分。”
  “人是自己的神。”
  这些电光火石般的句子,都是爱默生在林间散步,在河畔行走,和朋友交流时得出的超验主义的观点。它们在康科德的星空闪烁,越聚越多,最终照亮黑夜。
  如果比较一下爱默生和梭罗,可以看出,爱默生负责唤醒国人,从旧世界的文化阴影中脱身,求得一种精神上的独立;他的继承者梭罗,则希望人们摆脱旧的生活方式的奴役,求得一种生活中的解放。他们两个,一个是属于精神层面的,一个属于生活层面的,其相同点都在于一种独立和改变。
  康科德的旷野,在爱默生的眼中是理性的,在梭罗的笔下则是狂野的,充满勃勃生机。在康科德小镇宽大的草坪上,有一座漂亮的古宅,那是爱默生的祖父留下的。根据资料记载,二楼挨着主卧室的一间房是爱默生写作的地方,后来成为霍桑写作的地方。“爱默生的第一任妻子艾伦婚后没几年就去世了,爱默生几乎崩溃,他回到康科德这个老房子里,并开始写作”。1834年,他在这个房间写下超验主义运动的奠基之作《论自然》的初稿。有一篇关于霍桑写作的文章中有个细节记载:“有趣的是,爱默生喜欢在窗边写作,自然给他激励与启发。而在霍桑看来,阳光也好,树木也好,鸣禽也好,通通都是打扰,于是他背朝窗户,面向墙壁写作。”据说他们一起散步时,也总是爱默生讲,霍桑听。两人虽然性格迥异,但都留给后人沉甸甸的精神财富,这个不起眼的美国小镇因此闪烁出动人的光亮。
  四月份,当我在黄河滩的林间漫步,脑海中不时闪现这些思想者们交谈的画面。我把脚步放得很轻,以免打扰到他们的交谈,也让自己思想的叶片能更多地吸收阳光雨露。仿佛一夜之前,枝条上的叶芽就展开了,这些新世界的成员,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己的旅程。与此同时,先前开得灿烂的花朵,在煦暖的阳光下迅速枯萎,空中散发着或浓或淡的香气,花瓣和香气一同陨落。
  想起一首读过的小诗:鸟群飞走,留下河,留下岸
  留下今年的日常生活
  花朵和鸟群按照季节来到我们的生活中,和它们的变换不同,河流和星空永远在身边围绕,如同土地一样让人依赖。1836年,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超验主义俱乐部建立,爱默生的《论自然》也于同年发表。在这本小书里,爱默生提出了“自然文学”的重要理念。超验主义的主旨是让人们回归自然,从与自然的直接接触中求得精神的提升,与上帝对话。这本小书的出现,标志着世界文学长廊中,竖起了美国自然文学的大旗。爱默生认为,自然本身就是一张心灵的地图,循着它的指向,人类的脚步和心灵可以同时上路。当然,这种上路不要离开太远,理智会让人重返人类家园。
  在康科德河畔,受到爱默生影响的年轻人,激起了美国自然文学最初的浪潮,他们是:梭罗、约翰·巴勒斯、约翰·缪尔等等。这里的果园和树林,河流和田野成为带领后人认识自然、研习自然的课堂,能够走进其中的人大多为我们留下了文字的瑰宝,能够被这瑰宝照耀过的人,是幸运的。
  在这样的随想中,我走到了林地的尽头。远处,隐约可见霓虹灯亮起,夕阳沉入西天边的雾霭之中,极缓慢极缓慢地收拢起光线。这个每日非常勤力地催生万物的功臣,从身子沾上云絮的那一刻开始休息,它将自己的地位让给月光和星辰,以便让草木兽类弥合伤口和成长的疼痛,让曾经经历摧残逐渐老去的生灵们喘口气。雾气加重了,那是睡眠之神轻柔的袍子,它提醒人们:停下来,可以做一个美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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