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原上看不到起伏的山峦,有的是层林叠翠的树林,和一马平川的柏油路。故乡的村庄,无论春夏秋冬,都会掩藏在浓密的树木之间。车子行驶在乡村路上,透过稀疏的树木才能看清沿路村庄一排排整齐的房舍,粉墙亮瓦,青砖流彩的门楼,像隐匿在世外的桃园仙境。
所有的房子,都是温暖的港湾。在包围着院墙以外的世界里,有另一片时而安宁时而欢腾的原野。这是大自然赋予给人间的一份洁净之地。只有靠近它,才会发现大自然更多的美妙风采,倾听到原野上飘过四季吟唱的歌声。
春天的歌细腻婉转,燕语莺声中,人们看到花团锦簇。
旷野中,春天最先唱歌的定是挺立在枝头的花朵。春风唤醒大地,唤醒沉睡在冬眠中的小虫儿们;唤醒麦苗、小草,还有遍地的蒲公英。杏花最是知春意,“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朵朵杏蕾次第打开,在风中轻歌漫舞吐露芬芳。乍暖还寒时节,最是相思无常事,素洁中掩藏着清冷与孤傲。满园盛开的花都有各自的心思,枝头的花最为敏感,也会把歌声唱给自己听,高兴时,花枝乱颤;伤心时,落花缤纷,不在乎是否有人会欣赏,她的心里应该是装着上辈子的记忆,只为一人静默、花开,清纯的花蕊酿成甘冽醇香的蜜酒,与一人同醉。
桃花,粉面桃腮,一片花瓣就引来无数的挚爱。樱桃小口惹人爱怜,“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便引得翩翩少年魂牵梦绕,“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迷离在桃花源,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一朵朵粉嫩是不是在窃窃私语,谈论着痴男怨女的爱?花不会嫉妒,自由豁达,她们在年年复复中等待花期,她们用温馨细软的歌唱吟美好时光。
夏天的歌热烈奔放,视野中铺满了生机勃勃的浓绿。
夏日热烈浑厚的交响曲在嘟聊、蝉、青蛙等高声中喧哗升华;杜鹃、云燕、灰雀、戴胜等各种鸟类的叫声共同拉开晨曦的序幕,它们精神饱满,热情洋溢,清脆起伏的鸟鸣如泉水淙淙淌过原野。
黄鹂站在窗外枝端,从晨雾氤氲里开始放展歌喉。黎明的曙光穿过树叶间,把睡梦中的人惊醒。村庄的上空,杜鹃用歌声传递着丰收的喜讯,村庄四野的麦子一夜间变成金黄。在一些不知名的鸟鸣歌声中,河岸的杨柳泛着绿光,田野绿得如游走的碧波,地里的庄稼禾苗日渐茁壮。
夏日里,蝉站在树枝最高处,弯曲带有锯齿刀片的爪子,鼓胀的肚子一吸一抽,拼命地嘶鸣,要把生命的价值提高到极致。或许是蝉蛹在地下的时间太长了,无声无息经历着黑暗中漫长的季节。蜕变非一日,从一粒卵,变成一条虫、再变成一只蛹,它们都在孤独中成长蓄力,在某个夏日,雨水浸湿层坚硬的土,它们如接到号令般悄悄地爬出寄居了多年的地方。看到了天空繁星点点,露水、细嫩的野草还有璀璨绚烂的花朵,林立的树木,蝉终于高仰起头颅,找到了自己渴望的世界,它们用余生去攀登,去实现梦想,去做嘹亮的歌唱家,去凌空飞翔。
夏日的晚霞是仙女织就的锦缎。靓丽璀璨,千变万化地铺展在天空,把湖水也印染成五光十色。湖面上两只出生不久白鹭开始长大,优雅的身姿划过镜湖水面,湖水里映出比翼双飞的剪影,缠绵幸福的鸣唱声在碧波上回荡。
秋天的歌清丽豪爽,就像那高空中醉人的靛蓝。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焦阳突然变得温柔恬淡起来。天空靓丽,白云悠闲,云衣飘飘;空气里所有烦躁之声都变得让人心悦了,鸟鸣婉转,几近寥落的蝉声不再令人烦躁;花坛里五颜六色的鲜花退去扭捏的羞涩,变为各式各样的果种,它们好像在吟唱着生命的赞歌。
田野上,不管是庄稼还是杂草野花,清秋时节一天天变换着模样,听那“噌噌”的拔节声音如酣畅淋漓的冲锋号,让人感到安稳喜悦。玉米怀揣梦想,孕育出丰腴的棒槌;稻谷永远都是低调的姑娘,越成熟越谦逊;芝麻开花节节高,高傲地举着果荚。倾听绵绵细雨拍打庄稼,叶子苍翠油绿,桂花鲜果透出醉人的歌。
大雁从比北更北的地方飞来,嘶鸣长野,倾诉着无限离愁。来时雪融草绿,去时草衰岁寒。美景缱倦在心,翅膀依然翱翔,攀山越岭美得不可方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雁鸣带着北方的清凉,带着深秋的博爱渐行渐远。地上的棉花笑开了花,高粱涨红了脸,原野上墨绿被各种明黄、绯红浸染成五彩的风景画,一路金黄从北向南漫延。
秋天成就了叶子的姻缘,她们一片片飞舞在半空追逐着另一片落叶。风雨中梧桐叶发出哗哗的声音,这是她一生中加冕时刻,细雨疏桐,最靓丽也最凄美,倾诉着离别。
冬天的歌质朴绵长,让人们在静谧中收藏安逸。
冬日应该是沉默吧。去年刮走的风,又折了回来,带着鼓鼓的行囊,包裹着冰霜和雪花。风在原野上抖开包裹,雪花跳着唱着奔向熟悉的角角落落。它缠绵于松树枝叶间,拥抱着每朵梅花裹住每一棵树的枝桠。晶莹剔透的雪是冬日大地的诱惑,飘忽不定神秘又鲜活,如白衣素服的仙女在空中漫舞生趣。
简陋的木门板,永远挡不住屋外的雪雨风霜。月光下,撒一地霜雪,晶莹得像宝石花;下雪的日子里,雪花就如精灵,探近门房,偷偷在外屋铺一层棉絮;风在半夜时分,夹裹着一缕干草,几片枯叶溜进屋里,醒来一眼就看到这些“不速之客”。刮进屋里的风总是静悄悄的,只有孩子才能听到。那时候,我每夜都侧着耳朵,把被子拉到头顶,偷眼望着一片漆黑的屋顶,屋顶上每一根檩条都像张牙舞爪的妖怪,瑟缩着静听深夜里风霜雪雨的窃窃私语。风儿盘旋在篱笆院外,呼唤着院内柴禾的“嗖嗖”声音,叩响每一扇纸糊的窗,多少年记忆犹新!院子里树枝被大雪压得簌簌地响,在清冷的风霜月下发着低鸣的声音。这周而复始的大风歌倒像一首古典的催眠曲,此时,村里的大人和孩子总能在静谧中沉睡。
野外的风匍匐在地面上,寻找着芦荻草和矮荆条,围着干枯的草团絮叨着什么?风吹过后,草好像又鲜活起来一样摇头晃脑,原野上变成一幅古老又苍白的画卷。
四季生长的万物,她们都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歌。春天的歌是畅翔在草长莺飞欢歌笑语,夏天的歌是沐浴在燕来蝉鸣激情嘹亮的歌颂,秋天诉说着收获和绵绵离情不舍,冬天在沉积中相互包容偎依谅解。这四季的轮回,生生不息周而复始,这是生命的传承,更是一曲唱响在天地间的长歌。
月亮在阴晴圆缺中沉浮,太阳在冷暖长短中升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太阳的歌唱给众生,月亮的歌唱给星河,彼此珍爱彼此相依,我钦慕旷野中的万物,把心中的歌唱给爱我的众生,万物有灵,谦逊包容,我中有万物的身影,万物将是众生的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