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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拜年记
□常树国

  在阳信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初二姥娘初三姑,初四初六看丈母。”大年初二,年味正浓,走亲戚的大幕正式拉开。这一天,是我们这里“约定俗成”的外甥给姥娘姥爷拜年的日子。
  那时我还小,正月初二早晨,天刚见亮,娘就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我们兄弟几个揉揉睡眼,起床、洗脸、穿上过年时的新衣裳,没吃早饭,就提上娘早就准备好的除夕夜专门留出来的两碗白菜肉馅儿饺子,骑上自行车就赶往姥娘家——水落坡镇碱王村。
  一路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走亲戚还没有开上小轿车,礼物也不像现在大包小包、美酒香茶。大多是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一辆自行车前头坐个小的,后车架上再驮个大的,车把上挂个提包,不用问,提包里肯定是两碗饺子或者两包点心。
  我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驮着小弟书锋。我二弟书祥也骑一辆自行车载着老三书德,七八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一进村口,我们就下车步行,见了认识的,特别是年龄大的姥爷姥娘辈的,就赶忙问“过年好”,他们也笑脸盈盈地夸我们:“嗬,都长这么大了,真懂事!”我们一进姥娘家门,喊一声:“姥娘姥爷,来给您拜年了。”姥娘和姥爷笑着迎出屋门来,问一声:“冷吗?快进屋里烤火吧!”我把车把上的提包提进屋来,放下提包,赶紧跪下给姥娘和姥爷磕头。他们也不拉,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说:“起来吧!”有趣的是,当时七八岁的小弟书峰,他穿着新裤子,舍不得跪,怕把新裤子弄脏了,就弯着腰撅着腚,手扶地,做了个“磕头”的姿势,逗得姥爷姥娘哈哈大笑。
  磕头拜年完毕,我们凑到姥爷早就点好的旺旺的火盆前烤烤冻得通红的小手,暖和暖和快要冻僵的身子。此时,姥爷已经蹲在灶台前点火烧锅,开始给我们准备早饭。趁这个功夫,我们兄弟四人一起来到舅家,给舅舅和妗子拜年,然后又去姥娘本家院中,一家一家登门磕头。在村里走着,碰到不少拜年的,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一圈转下来回到姥娘家。在出门的一个小时里,姥娘已经把早饭做好了。饭菜很丰盛:刚出锅的饺子、炸得酥脆的鱼块、炖得香喷喷的鸡。我们一边吃早饭,一边陪姥娘姥爷拉呱聊天。早饭后,姥爷给我们一人包了一个红包,每个红包里是两块钱。要知道,两块钱在那个年代已经不少了。我们高兴地拿着红包,稀罕得不得了,揣进衣兜,准备开学后买铅笔买本子用。
  天还早呢,我们四兄弟就坐在姥娘炕头上打扑克,一直玩到吃完午饭。再玩一会儿,傍晚时分,眼看太阳西下,这才准备“打道回府”。见我们要走,姥娘姥爷给我们提包里装上几块年糕,还让我们告诉娘,到初六家里没有客人就来玩一天。我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推车向外走,一出大门,跨上车子,一溜烟出了村,只剩下姥娘姥爷依依不舍地站在胡同口。
  回家的路上,来往的人已经不像早晨那么多了。骑着自行车的成年人,在路上“左晃右晃”“拐来拐去”,红彤彤的脸,茫然的目光,看来喝酒不少。偶尔也会看到车子歪在路边,蜷缩着身子躺在路旁沟坡上打鼾的,这时,淘气的弟弟总会大喊一声:“大醉汉,别睡了,下雪了。”打鼾的人毫无反应。
  后来,姥爷姥娘先后离世,正月初二给姥娘拜年,就成了我人生的一段难忘的美好回忆。当姥娘家我的最后一位亲人舅舅辞世之后,我猛然明白:正月初二,我再也没有理由必须在这天走进这个我曾经多年魂牵梦绕的村庄了,我与这个村庄的亲情纽带已经断掉。
  不知不觉,姥娘姥爷已经去世多年,而我总能想起,那些年正月初二,姥娘围着灶台忙碌的瘦小身影,还有我们给姥爷磕头时他堆满笑意满是皱纹的脸,每念及此,伤感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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