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敬仰,所以向往。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文学写作者,但对于有关苏东坡的书,我还是喜欢得不得了,前两天专门到书店里买书,转了半天找到了一本心仪的林语堂所著的《苏东坡传》,买回家就在自己静心细读的时候,不想在自家书橱里无意间又发现了一本《苏东坡传》,书皮看上去很旧,竟然也是林语堂所著,自己都想不起这本旧的《苏东坡传》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如何得来的。就在疑惑之间,书桌上的一本《余秋雨散文》又引起了我的注意,信手一翻,书中折页正是在《黄州突围》这一篇,这应该是我看的遍数最多的一章了,而且是折了页还想着要去重复阅读的。
对于苏东坡的喜欢不止这些,那么自己究竟喜欢苏东坡什么呢?当对一个人不甚了解的时候,他最吸引你的就应该是他的才华,毕竟才华是人身上最亮的闪光点,是最先让人看到的优点和长处。苏东坡的才华自不必说,于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上至皇帝太后,下至黎民百姓,妇孺皆知,家喻户晓;于后世,文章万古流芳,广为传颂,被誉为“千古第一文人”。“东坡文化热”一浪高过一浪,特别是当下融媒传播高度发达的时代,各种宣讲、传播、解读、演绎苏东坡的文化形式层出不穷。而对于我来说,自然对苏东坡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对于苏东坡的诗词文章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纯粹“铁粉”一个。
随着对苏东坡了解的不断深入和全面,他更加吸引我的应该就是其豁达的心境。苏东坡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因此他的人生呈现了高开低走的轨迹,让他原本光辉璀璨的人生变成了一路的坑坑洼洼。但当曾经的政敌垂老暮年的时候,他记住了他的好,也理解了他。公元1084年,苏东坡与王安石相会于金陵,对于苏东坡的到访,王安石又惊又喜,来不及整理衣冠,匆忙跑出来迎接,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那种宽容、豁达和洒脱,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和看山还是山”人生境界的升华。
“饮酒不醉是英豪,恋色不迷最为高,不义之财不可取,有气不生气自消。”苏东坡的人生处世哲理是,只要心中有度,酒色财气皆可沾。这种豁达,说明苏东坡不扭捏、不做作,坦然、率真。而代表其豁达心态的最高境界,就是他的这首《观潮》:“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这是他留给人世间的最后一首诗,也说明他的思想达到了人生顶点,通透、空灵、豁达。“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他的坚韧;“细雨斜风作晓寒,人间有味是清欢。”是他的洒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他的真性情。他的坚韧、洒脱、真性情,再加上他对于民众疾苦的同情和悲悯,以及他政绩的卓著,都让人们对他产生了无限的敬慕。
林语堂两个版本的《苏东坡传》有同样的一个观点,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瘾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今年7月份,我专程去了一趟烟台,就是为了圆一个自己的梦。
这次去烟台,我的目的非常明确,游览一下抖音上大火的海滨风光是目的之一,而最主要的目的却是要到蓬莱阁去。对于苏东坡登州之旅我是耳熟能详的,对“五日登州府,千年苏公祠”的典故更是念念不忘,这也是我下定决心要去蓬莱阁的原因所在。或许也是天公有意作美,去蓬莱阁的这天上午下起大雨,午后又晴天。雨后是蓬莱阁最好的观光时间,海面上云蒸霞蔚烟雾缭绕,近处渤海黄海的分界线清晰可见,远处水雾朦胧,虽然没有真切地出现海市蜃楼,但影影绰绰、似有似无,给人更大的想象空间,雨后的彩虹更是让人赞叹不已、流连忘返。而我更醉心于蓬莱阁上的苏公祠,我驻足于祠内苏东坡的素描画像前,把头脑中想象的苏东坡与画像中的苏东坡进行了比照,不敢漏掉任何细节,就想把他的模样印在脑海中,总觉得通过近距离的神交能够发现这位千古第一文人的精神密码。不知不觉中好像看到真实的苏东坡就站在自己身边,正冲着自己微笑。自己也好像得到了东坡先生的点拨,从来不会写诗的我不由自主地脱口吟诵出一首诗:“蓬莱仙境词不堪,雨雾缥缈虚幻间。只说八仙过海地,又有一人列仙班。或许仙家离我远,唯有东坡印心田。五日登州美名扬,千年之后续千年。”这应该算不上诗,但却是我的所感所想。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不经意间得来的惊喜,用在无棣古城与苏东坡之间的联系上是非常恰当的。因为有了这种联系,让我不一定非要跨越千山万水去瞻仰、领悟他的文思和气息,的确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的家乡有一古城——无棣古城,因为集唐代古塔、近代吴式芬故居、抗日著名将领冯安邦故居等于一隅而名声大振。无棣古城形成于商周,发展于隋唐,繁荣于明清,东西宽240米,南北长480米,占地11.5万平方米,城墙夯土筑成,四向建有城门、角置炮台和钟鼓楼,城内商肆旅社齐全,城外有护城河、荷花湾等水系环绕相连。海丰塔是无棣古城最著名的建筑之一,始建于唐代,兴盛于唐代,塔身十三层,四角风铃,随风飘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越发显得清幽、高深。同样始建于唐代的大觉寺,不但丰富了无棣古城的内涵,也给古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吸引着人们的思维、开化着人们的心灵。寺里一尊憨态可掬的弥勒佛祖像,不知见证了多少岁月的风雨和人世间的温情冷暖。
吴式芬故居是无棣古城的文化精髓所在,吴式芬于清道光十五年中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江西南安府知府,广西、河南按察使,直隶、贵州、陕西布政使,提督浙江学政、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等职。吴式芬一生笃好金石文考古,从政之暇,即搜集金石器物,撰写了《捃古录》《捃古录全文》等金石学专著,与他人合著《封泥考略》。吴式芬博才多艺,一生著书甚多,学术造诣极深。
近年来,我的家乡无棣县加大了以吴式芬故居为代表的古城文化元素的挖掘力度,无棣吴氏文化得到了进一步保护,吴式芬故居被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无棣古城成了集游玩观赏、学习教育、文化传播于一体的文旅胜地。这些文脉传承是我喜欢古城的原因,而更让我惊喜的却是无棣古城与苏东坡的深厚渊源。
苏轼一生爱砚,制砚、得砚、用砚极多。据《苏轼年谱》载,苏轼在黄州期间尝作雪堂义樽、雪堂义墨,并作雪堂砚。其中一端雪堂砚便赠予侄子苏适。苏适之子苏箍作《雪堂砚赋》,有伯祖父东坡先生琢紫金石为砚,圭首箕制,置雪堂中记载,并谓“穷于黄冈,斩石为砚”,“遭乱后不知所在……”大清嘉庆八年,海丰(今无棣)吴之勷以“卓异”被保举为黄州知府,在黄州任职16年。吴之勷少工篆隶,晶石、金玉、印章摹古逼真,又留心古器物收藏。嘉庆二十二年,他从当地一世家大族家中得宝砚一方,“形制古朴,背镌‘雪堂宝砚’四字,下有东坡居士私印一方,断‘其为洗墨池中故物无疑’,喜爱有加。”吴之勷对雪堂宝砚爱不释手,在府衙大堂之南凿池,仍以“洗墨”名之,以存旧迹,置雪堂宝砚于筑堂中,以眉山苏轼《石鼓歌》韵作七言古诗《雪堂宝砚歌》,与七百余年前的东坡隔空“唱和”。清道光二年,吴之勷在嫡孙吴式芬的陪伴下归故里(今无棣),在吴家大院南院增建宝砚堂,以藏存雪堂宝砚。道光八年,吴之勷病逝于故里(今无棣)。吴之勷临终前将自己珍爱的雪堂宝砚传给嫡孙吴式芬。清末,吴氏家族逐步没落,雪堂宝砚不知所终。
多年来,无棣县委、县政府和各界有识之士一直在苦苦追寻雪堂宝砚的下落,2014年4月,雪堂宝砚流落于东北的消息传到了无棣,县政府组织专人奔赴黑龙江省讷河市,沟通宝砚回归有关事宜,后由文化人士花重金将该砚买下,捐赠给无棣县政府。这方“雪堂宝砚”长20.7厘米、宽12.5厘米、高5厘米,为宋代抄手砚,质地细腻,形制古朴典雅、沉稳厚重、造型典雅、线条流畅。墨池深约2厘米。砚背刻“雪堂宝砚”四字,下钤“东坡居士”印一枚。两侧为清代吴国宝镌刻吴之勷题记“雪堂宝砚记”。2023年10月1日,“完璧归赵”的雪堂宝砚安置于无棣古城吴式芬故居宝砚堂,以供社会各界人士免费参观,成为无棣文脉延绵、文化自信的一个生动鲜活符号。从此,一段纵横数千里、跨越九百年的雪堂宝砚情缘得以在无棣延续。
因为宝砚,就有了无棣与苏东坡之间的联系,也是因为苏东坡,让无棣古城有了更大文化流量的加持,让原本就因无棣吴氏而灵秀一方的无棣在新时代的文化建设中大放异彩,让无棣的文化渊源更丰厚,让无棣的文化传承更殷实,为无棣古城聚集了更多的人气和才气,无棣成为更多文人墨客心中的宝地。
宝砚的回归,不仅是无棣县文化界的一大幸事,更是惠及了广大文学爱好者,让人们在无棣就能感触到苏东坡的文脉气息。每有闲暇,我总是来到古城,走进吴式芬故居,伫立于“雪堂宝砚”展厅内,参观着古老的文物,端详着东坡先生的画像,总有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肃穆的展厅内也生机蓬勃起来,好像有一双温润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内心不由得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