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童年的记忆中都流淌着一条河。我心中的这条河叫大寨河。
我不知道大寨河何以命名,也不知道她的源头在哪里,最终又流向哪里,只知道她在我老家村庄的北边,经年不息地流淌着,舒缓、温婉,滋润着大片的田地,滋养着她臂弯里的乡亲。
记忆中的大寨河水流平缓,清澈见底。堤岸上长满了野草,被我们称为“河坝”的两岸,是密密的树林,那是我记忆中的“森林”。树木高大而茂盛,阳光透过枝叶照射,形成一束束明亮的光,地上长满了青草,开着各种野花,鸟儿婉转的歌声时不时在林中回荡。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放牛或者挖野菜。尤其到了夏天,在林中放牛简直是一种享受。在绿荫的遮蔽下,这里一片清凉,牛儿贪婪地吃着草。有时候挎着小篮子挖点野菜或者打些青草,累了就坐在树下或骑在低矮的、横斜的树干上休息。这里没有骄阳的炙烤,没有父母的管束,没有小伙伴的打扰,我听着鸟儿的歌唱,闻着青草的芳香,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陶醉其中。
记得有一次,离我不远的树上竟落下了一只漂亮的鸟儿。那是我见到的除麻雀、燕子之外的第三种鸟。它的体型像鸽子般大小,嘴巴很长,头上长着几根漂亮的翎毛。我被它深深地吸引,痴痴地欣赏它美丽的姿态,悄悄地跟着它从这棵树到那棵树。后来它竟然落到了离我不远的地面上,借着树木的遮掩,我慢慢靠近,心里竟生出要“捉住它、占为己有”的妄想来。它真的太美了,可是就在我离它仅有几步的时候,它发现了我,倏地展翅飞走了。我失望至极,那种“爱而不得”的遗憾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堤坝上的树林不仅风景美,而且物产丰富,林中能拾到一些鸟的蛋,雨后还能在枯上采到木耳,或者在岸边的茅草里找到一种叫“毛窝窝”的小蘑菇,用来做汤很好喝。夏日,我经常和小伙伴到树林里捉蝉,在家里提前制好面筋,拿一根长竹竿,带好瓶子或布袋,一路欢唱来到林中。屏息凝神,把沾着面筋的竹竿慢慢向蝉靠近,趁它叫得正欢,一下粘住它的翅膀,它便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很快又成了我们桌上的美食。经验丰富的大人,都是晚上拿着手电筒或提着油灯,拎着水桶,到林子里照蝉,把灯或手电放在桶中,在附近的树上踹几脚,树上的蝉便朝着亮光飞来,有的大人一晚上能照大半桶的蝉,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自然成了饭桌上打牙祭的美食。
树林护佑着小河,河水也滋养着树林。不仅如此,大寨河也同这片树林一样慷慨地付出一切,护佑和滋养着两岸的父老乡亲。记忆中大寨河水是清澈甘甜的,人们在堤坝下面的田里劳作,口渴了,就来到河边,掬一捧清凉的河水一饮而尽。而土地一旦干渴了,河的两岸就被架上好多抽水机,甘甜的河水顺着传送管被输送进田地里。而我对大寨河最美好的记忆则是在它的怀抱里挖蛤蜊、捉鱼虾了。赤着脚踩在岸边的泥沙上,凉凉的、软软的,忽然发现一个小孔,用手一挖,就会挖出一个胖乎乎的蛤蜊来,不一会就能挖一小堆。河里长满水藻,小鱼或小虾在水藻间游来游去,那时母亲常常打捞水藻来喂鸡鸭,而我有时则幸运地捉到一只跳到脚边的小虾。
有时候大寨河水位下降,刚刚没过腿深,这时候便是全村人的“摸鱼盛会”。全村男女老少,拖家带口,动用全部的工具到大寨河捉鱼。记得当时我们还小,也跟着父亲去捉鱼。看着河里一派热闹的景象,我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泥汤一样的河水里,一起“浑水摸鱼”。妹妹好不容易摸到一条鱼,高兴地举起来向大家炫耀,不料竟是一条俗称“嘎丫”的鱼,它的鳍很硬,像刀子一样,吓得妹妹又一下扔回了河里,结果是被旁边的人给摸走了。一顿忙活,我们收获却很小。村里的一位叔叔看我们一脸失落,就把自己家的鱼网借给了父亲,有了得力的工具,我们网到了不少鱼,然后开心地拿回家,让母亲给我们炸着吃,或做成新鲜的鱼汤。那一天,全村都飘荡着鱼汤的鲜味。现在想想,真的要感谢大寨河慷慨的馈赠,我的童年才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后来,大寨河的堤坝边上被整成了菜畦,人们开始种植蔬菜,因用水便利,家家户户的蔬菜长势喜人,有了吃不完的蔬菜。再后来,大寨河两岸又被种上了庄稼,河水依然平缓地流淌。
这几年,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思乡情结也越来越浓厚,回家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每次回家,我都要找个理由到大寨河边走走转转,有时是去河边的菜畦里刨葱挖菜,有时是陪父亲到河边下网捉鱼……反正就是找各种理由来看望给予我无数美好回忆、滋养我长大的大寨河。大寨河依然默默流淌,继续守护滋养着我的故乡。